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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陆新儒学的学术基础:经学,还是理学?
作者:曾亦
来源:作者授权儒家网发表
原载《孔子学刊》年第七辑
孔子二五六七年丙申十一月廿九日癸未
耶稣年12月27日
《孔子学刊》(以下简称《学刊》):孔子与《六经》的关系如何?《六经》各自的地位是怎样?
曾亦先生(以下简称曾先生):我个人在经学上倾向于今文学。今文经学对待《六经》的态度,尤其自清以后,一般强调孔子对于《六经》的重要性,甚至非常极端地认爲,《六经》出于孔子。但古文经学的看法不同,认爲《六经》在孔子以前就已存在。不过,在这一点上,我倒是倾向于古文经学的观点。因爲今文经学的说法可能没有太多的依据,而且,若把《六经》看成孔子以前的典籍,更有多方面的意义,即《六经》不仅仅是儒家的经典,而且构成了诸子百家共同的源头,甚至作为上古文明遗留下来的典籍,从而成为中华文明的源头。古人讲学有本源,不仅如此,对于一个民族来说,也要有源头。我们只有不断回到自己文明的源头,通过重新阐释,纔能不断引发出孕育后人的活水,发扬光大,进而在我们这个时代汇聚成影响世界的沧溟巨浪。当然,我们现在看到的《六经》,毕竟多少都经过孔子本人的改造,即删《诗》《书》、订《礼》《乐》、赞《易》、作《春秋》。所以,孔子对于《六经》,既有“述”,又有“作”,公羊家讲孔子“损周文益殷质”,就是这个意思。
至于各种经典的地位,周予同先生曾有一个说法,认为今文家与古文家对于《六经》的排列顺序不一样:古文家按照《六经》形成的时间顺序来排,即《易》《书》《诗》《礼》《春秋》,《易经》最早形成,《春秋》最晚;今文家则从学习《六经》的先后次第来排,即《诗》《书》《礼》《易》《春秋》,认爲《春秋》最难读,也最重要,所以放在最后。可以说,汉人最看重《春秋》,甚至视为《六经》之冠冕,我们看到汉代经学中的今古之争基本上是围绕《春秋》展开的。
对我个人来说,主要研究《春秋》和《三礼》,我认爲这两种经典对中国社会、政治的影响最为重要。其中,《春秋》奠定了古代政治的基本架构,并提供了最主要的制度资源。宋以后有“半部《论语》治天下”的说法,但我们只要读了《春秋》,就不难发现,《论语》在这方面的贡献远不如《春秋》。至于《三礼》,我主要以丧服的研究为主,这种研究在古人那里,大概算是最为集中的,相关的著述也最多。古人如此重视丧服,原因有多方面,譬如,丧服不仅规定和调节了古人的家庭和社会关系,而且,古代的社会和法律等方面的制度基础,也可以在丧服中找到依据。就像唐律,作爲宋以后中国法律的基本范本,其经典的基础正是丧服。目前大陆新儒学的复兴,有着不同于熊十力、梁漱溟开启的现代儒学的根本特点,其中最为关键的,就在于大陆新儒学强调要构建现代中国的制度框架,而要诉诸传统来寻求相关的制度资源,必须要到《春秋》和《三礼》中去寻找。我重视《春秋》和《三礼》的研究,原因正在于此。
《学刊》:《四书》和《五经》的关系是怎样的?
曾先生:《四书》和《五经》的关系,是两种不同的经典系统。汉唐儒尊奉《五经》,而宋明儒则尊奉《四书》。自汉以后,随着《五经》博士的建立,历代的官学,包括唐以后的科举考试,都有《五经》的内容。而《四书》成为科举考试的对象,则要到元明以后了。尤其是宋明儒在构建其学术体系时,无论是本体论还是工夫论的论述,依据的都是《四书》,而不是《五经》,当然,《易传》中有部分内容也对宋明儒的论述有一定贡献。正因如此,宋以后,《四书》的地位超过了《五经》。直到今天,很多学院派的研究者,包括民间的国学爱好者,心目中的儒学研究只是局限于《四书》,根本不知《五经》为何物。
《四书章句集注》
显然,较之《五经》的篇幅和历代的研究著述,《四书》的分量实在太轻了。尤其是《大学》和《中庸》,只是《礼记》中的两篇,篇幅亦不足万字,再加上《论语》和《孟子》,都比不上《五经》中任何一经的分量。且在汉人那里,《四书》的地位远不如《五经》。其中,《论语》只是“传”,而不是“经”;《孟子》则是“子”,地位更低。后来有《七经》的提法,里面加入了《论语》和《孝经》,可以算是升格为“经”了,但是,从汉魏南北朝的博士官设置来看,还谈不上《论语》和《孝经》,更遑论《孟子》了。
目前大陆新儒学的复兴,在这方面的意义就在于,拓宽了儒家研究的范围,即由《四书》回到《五经》。现在各高校的中国哲学史研究,主要还是《四书》,为什么呢?这主要是因为《四书》中的内容更接近西方的形而上学,适合用西方那套学科范式来进行研究。我以前碰到某位出身西方哲学的教授,就声称除了《礼记》和《周易》的部分内容外,《五经》不能成为哲学研究的对象,看来,这种自缚手脚的狭隘立场,是非常有代表性的。显然,从目前儒学发展的趋势来看,这种做法被抛入历史的垃圾堆了。因此,我们主张从《四书》回到《五经》,别的意义且不说,至少拓宽了经典研究的范围。
现在儒学的复兴主要有几个层面,既有学院层面的,也有民间的。学院里原来以研究《四书》为多,但现在研究《五经》的学者越来越多,尤其是很多研究生都在做这方面的论文,这是学术界的新气象,令人期待。毕竟就宋明理学来说,经过这几十年的研究,可研究的题目越来越少,与之相比,《五经》中的大部分内容就像荒山野岭,现代学者都没怎么走过,这值得我们大力去开拓。至于民间爱好者对儒学的兴趣,更是偏于《四书》,其中主要有两个原因:其一,《四书》好读,一般人总能读出些个人的心得体会,绝对谈不上读不懂。但《五经》不同,对初学者完全是天书,不仅读不懂,而且很难产生读下去的兴趣。其二,民间学者通常重视修身及对人生的领悟,他们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做一个君子,甚至以为解决社会政治问题的关键,而这方面的内容在《四书》那里是比较突出的。至于《五经》,虽也有修身方面的内容,但更重视制度方面的建构。从这个角度来讲,《四书》好比佛教里的“小乘”,而《五经》则是“大乘”之学。《五经》能包摄《四书》,《四书》却不能涵盖《五经》。
《学刊》:如何评价宋明理学的“三系”说?
曾先生:学界通常认为,宋明理学可分为“两系”,即理学和心学,其中,理学以二程和朱子为代表,心学则以陆象山、王阳明为代表。后来,牟宗三先生提出了“三系”说,即除了陆王心学以外,又由二程那里分出两系:一系源于明道先生,经其弟子谢上蔡,再到湖湘学派以及明末的刘蕺山;另一系则由伊川先生开出,至朱子而大成。我个人比较赞同牟宗三的说法,觉得明道与伊川的区分是有必要的。
朱子像
但是,我虽然认可明道与伊川的区分,但与牟宗三有着根本不同的地方。因为我认为,宋明理学要根本解决的问题,就是个体成圣成贤的问题。各派在这个问题上的区别,不过是成圣成贤的路子不同而已,这就是工夫论上的差异。这种差异犹如佛教讲的顿、渐或南宗、北宗的区别,王阳明晚年也讲到了这种区别。而在宋明理学那里,这种工夫论上的差异可以追溯到二程兄弟,即明道主张“上达而下学”的工夫,这是上根人做的“顿”的工夫;伊川则主张“下学而上达”的工夫,这是下根人做的“渐”的工夫。禅宗的慧能与神秀曾把人心比作镜子,认爲心之本体就像那晶莹透彻的镜子。那么,如何才能达到本体呢?按照“下学而上达”的工夫,得把灰尘擦拭干净,这用朱熹的话来说,就是“闲邪存诚”,即把不好的东西都去掉,久而久之,自然使那个明亮而莹彻的本体呈现出来了;若按照“上达而下学”的工夫,则直接从洞彻本体入手,像明道、胡五峰以为,“一悟本体即是工夫”,即通过对本体的了悟,而心上的尘埃就像瓜熟蒂落一样,自然就去掉了,不需要额外再有一段扫除尘埃的工夫。可见,陆王在工夫上属于下学派,与伊川、朱子并无分别,而明道、五峰则属于上达派。这是我自己主张的“三系”说。
《学刊》:如何看待大陆新儒学对政治的重视?
曾先生:最近,大陆新儒家批评港台儒家没有政治的向度,而李明辉先生在不同场合都为此进行了辩护,认为牟宗三等新儒家其实有很多政治方面的论述。我觉得,李明辉先生并不了解大陆新儒家的这种批评。
那么,大陆新儒家为什么这样说呢?我觉得主要有两点:其一,理学家也讲政治,这方面可以参看余英时的《朱熹的历史世界》,里面对理学家的政治关切进行非常深入的剖析。此外,理学家也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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