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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为我舞一曲绿夭可好?
那日你一舞,甚美。
(一)
古树小筑,经文难涩。
她执笔书写,目光已经呆滞,那句诗写了无数遍。弃在一旁的经文由着风吹乱书页,她也不曾理会。
篱笆之外走来一人,凑过去看她的字。
渭浦明晨修禊事,群公倾贺水心铭。
“璇玑为何一直写这一句?”他问起,自与她相识,到她久居于此,几乎每一日,她都拿着纸笔写这一句诗,看她认真写字的样子,可爱可怜。
她不语,摇摇头,最后一句重重写完,便搁下笔不再动。
“璇玑还未放下。”
“是啊。”她不愿再听那接踵而至的劝导,索性走回屋中,边走边搪塞道,“是我不愿放下,别人怎样说都无益。”
“那你便终身赤脚了么?!若如此,我何苦医你?”
她停在门前,转身傲道:“不想医便不医。”
那样子美得着实让人心头微震,他紧锁眉头不再多说。
(二)
重阳佳节,皇宫大庆。
酒宴之上,将军府的大小姐禾颖笑道:“秉圣上,臣妾初入皇宫,便得夫人称号,着实该在皇帝面前献舞一曲,我已习得《凤凰于飞》,虽不比当日皇太后的美艳轻柔,仅表内心谢皇上恩赐。”
皇上执着酒杯,欢欣道:“寡人很久不曾见过好看的舞了,禾夫人且去准备吧。相信你的舞一定是世间美极的。”
皇太后在一旁附和着:“禾夫人这些时日一直苦练舞蹈,皇帝可要明白她的用心啊。”
“宫中许久未见凤凰于飞,她甚是用心啊。”
饮下一杯酒,心中却念着璇玑,不由得看去,她正与周围嫔妃笑得开心。久不曾舞,可是怨怼寡人了?
禾颖的舞,至净至美,满是大家闺秀的气质与美艳。
一曲舞罢,凤凰于飞的乐曲还回荡在耳边,皇上笑道:“美极美极……”
还未说完,璇玑已从座位上走出来,深鞠一礼道:“皇上若不嫌弃,臣妾也想献上一舞,同贺重阳佳节。”
皇上宠溺的目光看向她,点头同意,从不曾在意旁边禾颖已然变了脸色。
大殿上他们二人四目相对,心意相通。
皇上那宠溺的神色,着实让她沉溺。
她随性的脱下鞋袜,放在一旁,赤脚着地。
皇太后正要制止被皇上拦下,满殿的人都看着她,如此不守礼节,竟赤脚着地。
乐声一起,琵琶声响。
那双赤足踏着乐点,如玉珠落盘,如画镜流水。
这一曲绿夭,她练了数十年。
轻松愉悦,洒脱率性,比起那首凤凰于飞,不知潇洒了多少。
也是这一曲绿夭,让她成为皇上心上最宠爱的妃子。
龙颜大悦,钦点侍寝。
她正坐着轿前往皇上的宫殿,禾颖迎面而来。
“你,为何抢我的风头?!”
“哈哈,同是献舞,怎就说我抢了你的风头?”
“你可知我练这舞用了多久?”
她垂眸抚着腕间玉镯,“我不知你用了多久。自四岁起,我便练习这一曲绿夭,用了十四年。”
“十四年……”
“哈,禾颖夫人恐怕都未用到十四个月吧。”
“你可知我家世如何?竟敢与我相争。”
“我知你是将军的女儿,皇太后的亲戚,又如何呢?宠我的是皇上。”
禾颖凄厉一笑,“是啊,你可要记得,宠你的,是皇上。”
又如何?她尚未明白,招手让轿继续走,不再理会禾颖的一番话。
“璇玑今日终于又为寡人舞了一曲,那样子与你我初见时无异,甚美,洒脱。”
“皇上可会一直这般宠我?”
“自然。”皇上又道,“只是过些时日我得陪陪那位禾颖夫人了……你知道的,她家世显赫……”
“皇上!”一声娇嗔。
“好好好,我心里,只有你一人。等边疆安稳,我定只陪着你一人,等我可好?”
方才明白,禾颖那句话是何意。
无奈只得点头,她爱上的人,心里永远都会是那万里江山。
一夜之后,再未见过他。
有奴仆送来他的一句诗,渭浦明晨修禊事,群公倾贺水心铭。
“这是何意?”自小从青楼长大的她,诗书向来不通。
旁边的小丫鬟笑着摇头,未有人明白。
便拿起那句诗,提笔照着写起来,一字一句,一遍又一遍。等着他来。
(三)
“砰!”
皇太后破门而入,带着奴仆将尚在床铺的她揪起,双手反束,摁倒在地。
她手里一杯茶泼将上来:“清醒了么?这里不该是你这个舞姬待的地方!”
“我是皇上待入宫册封的夫人,皇太后难道不怕皇上震怒么?”
“那是我的儿子,当今皇上,怎由得你一介女子操控!”
“我何曾……啊……”一掌上来,脸颊疼得火辣。
“我虽不能将你赶出宫去,却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。”
奴仆们将一大块冰块搬进寝宫,“喏。”她眼神示意。
璇玑笑起,“你想废了我的双脚?哈哈哈哈,若你知道我如何过得这十八年,恐怕你都不知如何治我!”
她从容踏上那刺骨的寒冰。
自四岁起,便练习那首绿夭,有一处动作不符难看,便是皮鞭抽打,不得吃喝。立在寒冰,赤足涉水都是常有的训练。
这才得一曲绿夭。加之她长相美腻,性格娇蛮,才有皇上宠溺。
两个时辰,皇太后才放过她,留下一句:“今后,我会日日让你立在寒冰之上。”
赤足红肿,疼痛难耐,寒气逼人。
等了许久的皇上仍旧未来。
“左儿,已经第几日了?”
“夫人,已经……两月半的时间了……”
当真忘了我么?
“呼……”每一日寒气侵袭全身,气血甚是不足,“去叫太医来……”
把脉之后,太医愁容。
“夫人的病,已经伤及全身,二十年来从未停止与寒冰接触,那寒气已经太深……以后,请再不要赤足舞蹈,也不要穿得过于单薄,这一副药每日喝下去,不可劳心劳神,不可忧虑……”
后面的话都听不进去了。
“我还有多久的时间?”
“……不到一年……”
“你且去吧。不必向谁说。”
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,若是这般等下去,要到什么时候呢?
她提笔写起那句诗。
宫中喜事,灯火通明。
“左儿,外面是何事?”
那丫头吓得跪倒在地上,颤微道:“是……是……禾颖夫人生下一子……”
“生子……?”她咳嗽起来,“已经……十多月了啊……”
“夫人……”
“皇上他,早已忘记我了吧。”
“夫人……”
她起身梳妆打扮,穿着一身素色,去见皇上。
皇上的宫殿已是深夜,他仍旧在批改奏章,仿若那场庆宴与他无半分关系。
“璇玑夫人这是要去哪里?”
是禾颖,满脸喜色,一句话满是傲气。
“恭贺夫人得子,臣妾去见皇上。”
“哈哈,皇上?皇上今夜要去我的寝宫,你去找皇上作甚?难不成,你想在皇太后面前与我争宠?”
“臣妾绝无此意。”那句话她说的恭敬,“臣妾只是想请求皇上准我出宫回家。”
“家?你一介舞姬,何来的家?是青楼么?”
“其实皇上不喜欢我,我心里清楚的很,只是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存在,让他不得不如此罢了。”禾颖又低声道。
这句刺耳的话扎在她心上,再不答,行礼恭送禾颖远走。
在寒风中站了许久,旁边丫头悄声道:“夫人,我们走吧。”
“好……”
见到他,一如往日。只是再未与她有眼神的交集。
“臣妾恳请一事,容我出宫回家。”
他的墨笔停下,看着她,问道:“你的家在哪里?”
一句话似乎让她怒火中烧,“臣妾即便自青楼长大,在南山仍有一处故居。”
“哦?”
“请皇上许我出宫。”
“为何?”
“皇上曾说,所有恩爱缠绵只许我一人,如今您做不到,臣妾就该走。”
这些时日,他知道她承担的种种,只是皇太后以她的性命要挟,以他的江山兵马要挟,让他不得不放弃眼前这个女子。
她亦知道他的种种为难
皇太后与将军联手已是危机,更况还有她,是重要的筹码。
“好。”
断不会想他答应的如此决绝。心里还有许多话未说出,这一个字便阻隔了所有。
再见面时,已然不是当初,何苦再挣扎。
她将一双绣鞋脱下,赤足而去。
当日你喜欢我的舞,送我一双极美的绣鞋,许我三生不离不弃,即便我心里清楚你的种种为难与无奈,却仍不能停止伤痛。
若没有我,你便可不必再为我掣肘。
我还剩下几月的时光,大可看你稳坐江山,高枕无忧。
即便我知你心中千万不舍,可我仍亲手造就这结局。
(四)
南山小筑,她久居于此。
每日赤足而行,偶然遇见一位宫中郎中。
他好心来医治,她却从不领情。
“璇玑,你想如何便如何,我陪你剩下的时日。”
“不远了吧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将这封信送入宫去,给皇上。”
那书法,与皇上像极。
“好……”
她迎着春光,翩翩起舞。
我今生风华绝代,只为你一人。
若你不在,我宁愿赤足一生。
他在旁看得心疼,风吹乱案上每一页诗。
渭浦明晨修禊事,群公倾贺水心铭。
这本是说春光尚好,时光温柔的诗。
她舞罢,吐出浓郁的黑血,命数将尽。
幸而,你未见到我虚弱至此。
(五)
“皇上,姜璇玑毙于南山。留下一信……”
“不必了……”
他走出宫殿,登上城楼,远望南山。
可否再为我舞一曲绿夭?那时的你,甚美。
是我负你一生,是你换了我再无掣肘。
勿相忘?怎相忘,我亲手将你送走,生命中我的一部分也随你而去了。
愿你早已将我忘记。此生足矣,相见无期。
而我,甚是想念。
(六)
“怨憎无益,哀恨无益,痴恋更无益。
这一世木已成舟,覆水难收。
甚是,想念。”
我为你舞一曲绿夭,只是你再未见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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